9月21日，中秋節，外賣騎手最忙的節日之一。
6點，設置的鬧鐘響起。黃沙沙迅速起床，一邊忙著洗漱，一邊查看手機上有沒有預約的派單。
因為是中秋，學校放假，孩子們都不用上學，所以，今天不用給她們準備早餐，時間顯得充裕了很多。她順便給自己化了個淡妝。
“化個妝，一天的心情都是美美噠的。”
6點半，洗漱完畢，她騎上電動自行車，從城郊的出租屋出發。15分鐘后，來到公司附近，在手機上定位、打卡，開始了一天的騎手生涯。
一
28歲的黃沙沙，來自離距離縣城10公里的綺陌街道墨峰村。在沒有做騎手以前，做過餐館服務員、賓館服務員、建材市場銷售員。
這些工作都是早出晚歸。“孩子上小學后，就想另外找一份工作，讓自己有時間照看孩子。”
去年3月，她報名做了外賣騎手。
“當時家人親友都反對，說一個女人做這份工作，每天風餐露宿的，而且每天騎著車到處跑，發生交通意外的風險也高。”
她的心里也很糾結。“但是想著做這個，時間相對自由一點，而且聽說只要肯跑，收入也還可以。”
抱著試一試的心態，她成了織金縣第4個外賣女騎手，一做就是一年多。
黃沙沙
不知不覺間，已是上午8點，黃沙沙送出了兩份早餐。在騎手群里，她看見第二班的騎手們陸陸續續開始打卡簽到，心里不再著急了。
“我們小組，是公司的第一班，送的基本上都是客人預定的早餐，如果公司派單后，我送達超時，就會被投訴或者差評。”
看見公司其他騎手開始接單，黃沙沙把電動車停了下來，在路邊的早餐攤上，買了兩元錢的糯米飯外賣騎手最怕什么投訴，這，就是她今天的早餐。
“每天給別人大魚大肉的送，自己的生活卻很簡單。兩塊錢就打發了。”
黃沙沙爽朗地笑著說：“這個早餐，抵餓。”
二
羅龍把電動車騎了過來，和黃沙沙的并排在一起。
他打開手機，對著手機鏡頭不斷地鞠躬，嘴里念念有詞：“對不起，我錯了”。
吃著糯米飯的黃沙沙，看著他邊練習邊捂嘴偷笑，“龍龍，這有點老火哦。”
羅龍
羅龍也是一名騎手，入職才半年。今天是中秋，鮮花訂單激增，他隨手接了筆鮮花單，沒想到，訂單的另一個要求是：“代我對她說一句，對不起，我錯了”。
做騎手半年，這是他第一次接到“需要帶話”的單子，還是道歉的話。他一邊練習，一邊碎碎念：“我該怎么說啊”“萬一對方不聽怎么辦”“估計他們鬧矛盾了”……
羅龍是80后，今年32歲，老家在縣城北門馬家巷。成為騎手前，他有著一段為時不短的創業經歷。
第一次創業是和朋友開了一家影視制作公司。當時的他，皮膚白嫩，沒有經歷過風霜，和客戶談業務、做視頻……創業時，滿腔熱血，談到過去時，無悔青春。
“我算是一個努力的人吧。”但對于創業而言，只有“努力”是遠遠不夠的。由于大家都沒有這個行業的人脈資源，簽下的單，只夠支付房租，公司最后以失敗告終。
他和其他同齡人一樣，外出打工、在浙江的一家紙制品廠里，做到了管理層。
越來越年邁的父母，讓他不能繼續安心地做一個異鄉的“游子”。
“我是家里的獨子，兩個姐姐也外嫁了。老人的身邊需要人來照顧，我在外面也不安心。”
今年除夕，他帶著妻子和孩子回到織金，全家人過了一個“團圓年”后，羅龍決定做一名騎手。
這份工作并不輕松，但卻是他現階段最好的選擇。“時間自由，家里有事可以請假，這樣方便照顧老人。”每個月4000多的收入，可以暫時解決一家人的溫飽。
“跑外賣之后明白了一個道理，人可以有夢想，但還是要先生存下來。”騎手，滿足了羅龍暫時的生存需求，但他并不準備一輩子做騎手，還是想沉淀一段時間后，再繼續創業。
“做騎手，只是我生活長跑中的一個緩沖吧。畢竟心高氣傲的人，做不了這份工作。”
一次送外賣的經歷，讓羅龍耿耿于懷。當時點餐的客人住28樓，他來到樓下后，發現電梯停電了。“我就打電話給客人，請他體諒一下，希望他能退單。”
對方不同意退單，要他馬上爬28樓送上來，說自己很餓。
羅龍把餐放在小區門衛室，請客人來電后自己下來取。
結果他被投訴。“其實我們不怕苦，也不怕累，就是怕素質低的這種客人。他們骨子里好像瞧不起我們這些騎手。”
三
“絕大多數客人還是素質高的。你說的這種是極少數。”小組長羅隆春非常認真地說道。
羅龍把騎手當成一種“緩沖”，羅隆春則把騎手當作了生活的支撐點。
羅隆春
他來自織金縣金龍鄉大營村，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樣，早早地結了婚，女兒出生后，他把孩子交給妻子，外出打工。
37歲的羅隆春，覺得自己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：“我每月工資就留一點零用錢，絕大部分都寄給妻子，讓她好照顧家里的孩子和老人。”提到前妻，羅隆春依然意難平。“可能彼此間對責任、家庭的看法不一致吧，最后我們還是沒能選擇一起走下去。”
兩口子最后離了婚。2018年3月，羅隆春回到織金，成為小縣城里最早的一批騎手。
初期，因為業務生疏、對城區的道路不熟悉，他每天晚上只能送10來單，日均工資只有寥寥幾十元。備受打擊的同時，他心里暗暗較勁，跑單有意識地記路，也開始摸底商戶、住戶的位置。兩個月，羅隆春從依賴導航到“見單識路”，逐漸掌握了織金城區的地圖，單量也隨之提升。
“有時候累得一動不想動，但看到自己的跑單量和收入，還是挺開心的。”現在，他每天上線10小時，一天大約接40單左右，再加上小組長的崗位津貼，每個月收入基本保持在6千元左右，最多時能超過1萬元，成為織金騎手群里的“大神”。
做騎手讓他相信“奮斗”的力量。“現在女兒開始懂事了，學習成績一直是班上的前幾名，我跑外賣，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她外賣騎手最怕什么投訴，洗衣做飯都是孩子自己在做。”
為了給女兒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，今年8月，羅隆春在縣城認購了一套146平方米的商品房，父女倆對未來的幸福生活充滿憧憬。
羅隆春和他的女兒
每逢節假日，羅隆春都舍不得休息。因為節假日單子多，騎手辛苦一點，或許十幾天就能賺到平日里一個月的工資。
成為騎手后，羅隆春再也沒有和前妻聯系，生活在金龍鄉的父母也不再那么擔心他和女兒的生活。“現在我逢年過節都給父母發紅包、買禮物，孩子學習也很好，我父母現在挺知足的。”
騎手，給了他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和選擇。“每個月的房貸是3千多。只有多跑點單，才能和女兒住上大房子。”
四
黃沙沙也在還貸。今年春節，她零首付買了一臺越野車。
“落戶下來是15萬元左右，每個月的車貸是3700元。”
黃沙沙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買車這樣的勇氣。錢，一直是困擾著自己家庭中的問題。由于結婚比較早，家里現在已經有了三個孩子，丈夫在建筑工地上做零工，收入也不穩定。夫妻沒少為錢操心。
“跑了外賣以后，時間相對自由，能兼顧孩子，只要勤奮，收入也比較可觀。”
對于黃沙沙而言，做騎手成了她最滿意的職業。她選擇上早班，因為在這個時候，多數騎手還沒有上線，她愿意擠出吃早餐的時間，打個時間差，接更多訂單。
她的目標是一天跑夠40單，收入除了能還車貸，還能解決家庭的一些開銷。
黃沙沙承認自己很強勢，在家里說一不二。有時丈夫覺得憋屈，就用“怠工”來回應他。
但自己做了騎手以后，黃沙沙發現丈夫也在慢慢地變化，開始主動找活做了，也開始幫助她照顧孩子們。
她買這輛越野車，除了喜歡，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。“每個月我做跑腿的收入，還了車貸后就沒有多少了。家里還要開支，這樣就逼著老公去找事情做。家庭才能興旺起來。”
五
羅龍送花回來了，黝黑的臉上一直在笑。
“被罵了沒？”黃沙沙打趣地問道。
羅龍打開摩托車后座的餐箱，拿出一瓶飲料，遞給了黃沙沙。
“這是收花的小姐姐給的。不僅沒有給我臉色看，還說謝謝我呢，說我辛苦了，給了我這瓶飲料。”
每天在小城里送餐、送東西，騎手們都在以不同的形式感受著這個城市里的溫暖。
黃沙沙還記得前幾天雨季的事。“下大雨那天，我因為剎車急了，在北大街紅綠燈路口電動車翻了，人也摔在了地上。這時候，一個大哥把我扶了起來，幾個人幫我把電動車扶起來，還問要不要送我去醫院。當時心里挺暖和的。”
三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那些騎手生涯里，讓自己感動的事。
“我們不怕刮風下雨，也不怕地址難找，我們最怕的就是客人不理解我們。有時候稍微晚了一點，有的客人就會不高興，甚至說一些不好聽的話。其實，我們每個騎手都一樣，都希望第一時間把餐送到客人手里。”
但是大家記得最多的還是客人的寬容、理解和關心。“有的客人叫我喝杯茶再走。”“下雨時，送達后，有的客人還送了我雨傘。”“有的訂單，客人備注說，騎手你辛苦了。”……
“叮咚，你有一張外賣派單，請盡快送達。”三名騎手的手機里，此起彼伏地傳出了提示音。
上午10點，一天中的第一個點單高峰期開始。三名騎手，上車，開始在車水馬龍的城市穿梭……
織金融媒記者：王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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