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問答平臺上有人提問：“有一個外賣騎手丈夫是哪些體驗？”
高分回答寫道：“看著外邊的騎手會認為每位人都是他，感受他的艱辛，怕下雪，怕忽然變天，也怕他會接不到單，怕被客戶嫌棄送得太慢或則弄灑……”
這種害怕，我們在接到外賣時是否想過？勞動節前夕，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追隨北京市一名外賣小哥24小時，真實記錄下了這份“穿過大道小巷，聯接人間煙火”的工作。
外賣騎手在風雨中徒步過馬路。新華社發（孫凡越攝）
“扣掉5.48元，等于白送一單”
做騎手一年多，彭輝比絕大多數人都熟悉這座城市。大到超市每層賣哪些，小到近來的廁所在那里，急劇廣告上的樓價來回看的次數多了外賣騎手最怕什么投訴，他都爛熟于心。但他又像隔著玻璃在看這座城，“網紅”店里常取送的蛋糕他從未嘗過，桌游吧里的游戲他并不了解。為了省錢，奔忙送餐后，他就“宅”在10平方米的老舊合租屋內。
下午9點，彭輝輕手輕腳早起，生怕叫醒另外三個同伴。前三天上海大風大作、雨落不止，跑單近12個小時的他晚上才睡下。
每月租金1200元的轉租屋，坐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。之所以搬去這兒，是為了接到更多訂單，也是為了在單少時便捷休息。他與另一位外賣騎手，以及兩個懷揣著對大城市的憧憬前來留宿的同事搬去一起。
洗澡、刷牙、洗頭，不到五分鐘時間，彭輝就在昏暗的盥洗間完成了打算工作。穿衣鏡里，一張年青的短發上留下了顯著的口罩印記。“夏天沒到就如此黑了。”他笑了笑，拿起手機、頭盔，沒吃午飯，就匆忙出了門。
深秋的上海，行人已開始換中單衣。彭輝跨上車，把帶有污漬的白色薄鵝絨衣服裹緊了些。戴好頭盔、打開App、刷臉上線、申報溫度……一天的工作開始了。這輛電動摩托車，是每月360元價位從熟人那兒租的。
等單時，25歲的彭輝講起了自己的經歷：出生在湖南一座小村子；中學結業后，輾轉武漢、大連，試過不少職業，夢想成為一名面點師；來上海后在飯店學藝，今年受疫情影響離開了飯店，加入了外賣騎手的隊伍……
外賣騎手通常分為專送與眾包兩類。專送指的是配送站的全職騎手，定點上放學、接受系統派單，能拿月薪。而眾包則相對自由，一人一車，月薪低、門檻低，可以自由搶單。彭輝屬于前者。
“也在餓了么團隊里干過，單量穩定、片區固定，但各方面要求更嚴格，時間也不自由。所以干了幾個月后，我和幾個同學都退出了團隊。”他說。
他每半個月休息三天，每晚大概跑40單，每單配送費用五六元左右，六月能賺6000多元。“不過平臺的配送價錢總在變，近來是淡季，配送費普遍不高。”他說。
“常有人說，我們拿命賣錢，那是由于騎手有兩‘怕’。”彭輝解釋，頭一怕就是超時，平臺少則扣掉配送費的20%，多則扣掉80%。
他打開手機，給記者展示前一日超時被扣錢的一單。
“昨天這家店面‘爆單’了，我有三份訂單都是它家的，但出了兩份餐后，第三份遲遲做不下來。”當時這家店面被一群騎手圍得水泄不通，彭輝只得先將前兩單送往顧潮汕中，再趕緊返回取第三單，可緊趕慢趕，還是超了時，受到客戶投訴，“扣掉5.48元，等于白送一單”。
第二怕差評。“為什么現今差評反倒成了恐嚇騎手的手段？客戶有時備注要另帶東西，沒帶都會給差評，商家超時我們也要‘背鍋’，幾單差評就要扣掉3元。”他委屈地說。
外賣騎手在取餐。新華社記者肖藝九攝
等待的每1秒都是熬煎
很快，彭輝接到了明天的首單。百度地圖顯示，開車須要20分鐘抵達。一接到單，彭輝像換了個人，穿梭于人流密集的區域，駕輕就當歸狂奔。跟在前面的記者，心卻提及了喉嚨眼。從出發、取餐到送達，彭輝只用了30分鐘，“這一單收入8元，假如送遲了，起碼要被扣掉1.6元。不僅快，沒別的辦法。”
臨近中午時間，平臺上的外賣訂單頓時增多，彭輝又接下了離店家不遠的一單。取餐后，他當心翼翼地將它放入保溫箱，又開始疾馳而去。
不過，他遭到了明天第一次出餐“堵車”——這家“網紅店”外賣訂單滿滿，他排隊等待了五六分鐘，才領到了自己要配送的那份。普通人刷幾條短視頻能夠渡過的5分鐘，對彭輝來說，每1秒都是熬煎。
“這家店員時常不理人，說話也不太客氣。遇到性子沖的騎手，有時還動起手來。”彭輝責怪著。
為了趕上這兩單的配送時間，彭輝顯著又提了速，行人不多的小路口，他直至主干道紅燈前才猛踩煞車。“一般大路的紅燈我們都不等，可假如不是配送時間太短，誰想闖紅燈啊，也怕出事故。”他無奈地說。
很快，彭輝同時接下了8單。“這是我的極限，有些老到的騎手，手里同時能掛10單。”來不及再多說一句，彭輝看了一眼系統規劃的路線，開始一家家取單，每次交接幾乎都是一路小跑。
取餐還算順利，但送餐就沒有這么容易，送完一單，彭輝就須要快速給下一單客人打電話，確定放餐的位置，只有這樣，就能節約幾秒時間。8單結束，地圖上被他畫出了一個不規整的五角星，而記者早已像是跑了場短跑，汗流不止。
“一掛8單，那就一點閑工夫都沒有，多等1秒都不能，一旦在一處耽擱一兩分鐘，前面的就全趕不及了。”彭輝說，一次他由于等扶梯時間久了點，剩下的4單都超了時。“最可怕的是超時多了會被限制接單，我就被限制過，還得去重新出席培訓就能再接單，連著幾天都沒有收入。”
下午12點，天空飄起了雨，路人都在紛紛躲避，彭輝卻盼著再下大點。“這樣才會有惡劣天氣補助，每單能多賺1到10元不等，前天雨下得大，我5單就掙了70元左右。所以遇見沙塵暴、大雪、大雨我就瘋狂跑，三天能賺幾天的錢。”
外賣騎手在雨后濕滑橋面上徒步。新華社發（張龍攝）
穿雨鞋送餐不便，彭輝就選擇淋雨。但為了餐食不濕，停車后他用手護住外賣，邁開大步快速閃入寫字樓。
乘上客梯后，麻煩又來了——坐扶梯得刷卡。彭輝打電話給客戶，讓幫忙在樓上按動扶梯，可上下幾次，扶梯終究沒停在客戶所在那一層。“電梯里沒訊號，只能干著急。”近10分鐘后，餐食才被送到了指定樓層。
說話間又來了新訂單。因為這一單時間較寬裕，彭輝路過一處廁所時停了出來。在常跑的區域里，他記得幾處廁所的位置。但為了降低上公廁的次數，彭輝幾乎不吃飯。
這一單的客人搬去新村七樓，沒有扶梯。彭輝拎起外賣，兩階兩階快速拾級而上，有些胸悶粗氣。“有次停水，我爬了20多層呢！”爬樓，是對外賣騎手的重要考驗之一，“這也淘汰掉了好多年齡大的騎手。”
第二個送餐高峰，從早晨5點開始。披著三天中最后一縷陽光，彭輝繼續游蕩在這座城市。
入夜，彭輝關上了手動派單模式，每晚僅有7次拒絕派單的機會，他通常留在夜晚用。
“車多、路黑，一著急就容易出事故。”彭輝說外賣騎手最怕什么投訴，一次他在近郊送外賣，路上忽然躥出一只黃鼬，嚇得他差點跌倒。
華燈初上，彭輝明天的訂單都集中在五大街——天津知名的商業區。小四合院亮起了燈，濃蔭婆娑下分外好看。他無心欣賞，一雙耳朵不是在看路，就是在看手機。
彭輝接到了一個送到桌游吧的訂單，完成交接后他有點困惑地問記者：“現在年青人似乎挺流行玩桌游的，這是個啥？”聽過記者的述說，他變得有點凄涼，“我從來都沒玩過。”
只想安安穩穩在路上
彭輝的中午，通常都是在家附近的一家板飯店解決。“平時極少吃午飯，等到晚上兩點左右訂單少了就吃晚飯，有時回去做，多數時侯在這里吃。”彭輝說，這家一碗面十塊錢的小店，份量足又省錢，成了不少騎手的“食堂”。這頓飯后，他會撐到中午12點再“補充能量”。每晚喝水的花銷，彭輝都精打細算。
晚上訂單少時，彭輝或是在平日訂單較多的店家旁邊靜待，或是回轉租屋休息，等待晚高峰的到來。閑出來的彭輝，和記者聊起了心聲，“在這兒沒幾個同學。”
哪家店出餐慢，那個路口何時有警察站崗……聊起做騎手積累的經驗，彭輝的話匣子開了。他說自己最喜歡送往飯店的訂單，“不用上樓，置于樓下才能走。”而他最不樂意送的是面包。“一個面包一百多塊錢，面包車稍為一顛都會壞，壞了就讓我們賠，相當于三天白干。”
“有的騎手下午5點多鐘就下來跑，一跑挪到大深夜，一個月能賺一萬多元。”彭輝認為自己還不夠努力，“能干的都是三十多歲的，上有老下有小。我就自己一個人，媽媽種糧夠溫飽，就希望我平平安安。”
彭輝細數平常最費錢的地方：“耳機是最常壞的，由于總要接打電話。還有就是數據線，送餐時侯拔出來、接單時侯插起來，插拔插拔一個月能用壞好幾根。衣服也容易破，撿實惠的買，時常一個月就穿壞了。”
一名外賣小哥冒雪送餐。新華社記者許暢攝
提起四險一金，彭輝說，他也搞不清楚。不過接觸的騎手多了，他也會害怕自己的身體問題，“三十多歲的老騎手就落了一身的毛病，我如今下雨關節也會疼。”
幾天前的一場大雨中，有客人看彭輝頭上弄濕了，又沒有雨具，就把家里的一次性雨鞋獻給了他，還幫他給手機套上了塑膠殼，這讓他感動了好久。“平時，客人頂多就是說聲感謝，我早已很滿足了。大多數人，就只是從門縫里伸開一只手。”
他沒和媽媽說起過——去年送餐路上，他曾勇敢地救出了兩名溺水者。但由于還要繼續送餐，救完人黑漆漆的他扭頭就繼續上路，“接餐的客人見到一身水的我，問也沒問一句。”他有些失落。
可不管親情還是冷酷，彭輝從不懷疑自己工作的價值，甚至從中升華出了一種令人欽佩的寬容——“總有人責怪我們的工作不受人尊重，但人只要有夢想就行。”他說。
為了夢想，彭輝正在努力。
前三天，他花900元“淘”來了一輛舊四輪車，準備送餐之余，支起小攤賣點炒面。
聊起正式開業的小買賣，他的語調里掩飾不住喜悅。“這就是為了我之后開店積累經驗！”開店，開一個專做外賣的小店，是他的終極夢想。他咨詢過，這起碼須要8億元左右的投資，但他的積蓄還遠遠不夠。
彭輝早已兩年沒有回去了。“想家但不能回來。”他解釋，回去走親訪友容易把辛苦攢出來的錢花光，只得把想家的情緒藏在心中。平日，他最奢華的享受就是和幾個同學喝頓小酒，吐吐苦水。他期盼著有三天自己的帳戶上能有20億元，這樣就可以回到故鄉，買套房屋，娶妻生子。
表針指向晚上12點，城市早已睡覺。彭輝把最后一單送達顧潮汕中，拖著疲倦回到轉租屋。
給電動車的電瓶充上電，他癱在床上翻看起了騎手群里的聊天記錄，幾個還沒下工的大哥正在群里火箭朝天地聊著明天的收入。
這個叫“萬元戶”的群里，一共有23名外賣騎手，群名代表了她們最大的愿望——希望每位月都能收入一億元以上。
枕著三天的疲累，起初執意說留記者多聊一會兒的彭輝，卻靠在臥室打起了困倦。再天亮，他又將開始新三天的奔忙。
這是彭輝職業生涯中普通的24小時，這是數百萬名外賣騎手平凡的三天。
數據顯示，僅今年一年，在美團外賣平臺上獲得收入的騎手就超過470千人，她們全年共送出了101億筆餐飲外賣。
有專家總結，外賣騎手當下特點為“強吸引、弱契約、高監管、低反抗”。彭輝不在乎他人對他的定義，他只想每天安安穩穩在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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